歌者

喻莉娟　　

    离贵阳只有30多公里的新堡乡渡寨村，我是早有耳闻的。贵阳布依族每年的新堡布依“三月三”文化节在这里举行，到那天这里是车来人往，有三五万人之多。这个迷人的山寨、美丽的歌声，引来美国、日本、加拿大、新西兰、泰国等专家学者的青睐，他们前来观光考察；著名歌唱家胡松华、著名少儿节目主持人鞠萍也曾到这里采风。渡寨，在明清时期，是羊昌，经新堡通往水田的古驿道渡口，人们从这里乘船渡河，去赶场，去省城，外地商旅，从此过境，这一重镇，当年的新堡子屯军在此设有哨卡，在历史上渡寨就是繁荣之地。　　

    生活在新堡的布依人有着300多年历史，按传统每年都要举行一年一度的“三月三地蚕会”。地蚕会的来历，据当地人的介绍，那是从劳动生产中产生的。布依族祖先认为，农历三月初三，大地复苏，是地蚕交配的日子，不能动土。动土，为地蚕的繁殖提供了条件。地蚕是农作物的一大害虫，它们活动相聚会，繁衍后代，庄稼受到破坏。因此，虽是春耕大忙季节，布依族人这一天不下地劳作，而是要欢聚一起，尽情歌唱。这一天每家都要炒包谷花吃，他们以包谷花代替地蚕，意在把地蚕吃掉，就能有好的收成。在这天无论走到哪家，都有包谷花吃；无论走到哪里，都能听到美好的歌声。后来大家也在这天来比赛唱歌，成了赛歌会。这种风俗一直流传至今。每到三月三地蚕会，人们方圆数十里的邻县，赶来参加。　　

    现在的新堡布依三月三地蚕会越来越红火，赶会的人已不单是布依族，上台唱歌的人有苗族、汉族各民族的歌者相聚。赛歌场坝也发展了，都用现代化的手段。集会有上万人之多，观光和贸易人，来自省内外，国内外的朋友。现在的新堡地蚕会，已成为贵阳市地区各民族的一个盛大艺术节日。　　

    我们这次到新堡，没赶上三月三地蚕会节的歌会，却遇到了歌会上的歌手。　　

    到新堡渡寨正是隆冬，不过那天天气很好，冬天的太阳显得是那样的可爱宜人。半山的新堡渡寨宁静祥和，我站在村头高处的柏树下，欣赏着这依山傍水的布依寨。远处传来了歌声，接待我们的乡干部说：“今天是一个吉日，村里罗老师家‘进新屋’，正热闹呢！我们这里做什么都离不开歌，你们没赶上‘三月三’也能听到布依歌，你们看到的本地人都是歌者。”说着他给我们唱了一曲布依欢迎歌。接着介绍说，布依歌的唱腔主要分为三滴水、四平腔等形式，内容上有古歌、酒歌、情歌、山歌四种。酒歌可以分为欢迎歌、做客歌、起房歌。他告诉我们，这里面学问深得很，他也只知道皮毛。说着他带我们到了“进新屋”的主人家。　　

    一阵鞭炮声喻示主人在欢迎我们。鞭炮声停，歌声就起，一群布依姐妹拦在大门前，她们的歌是一遍布依语，一遍汉语，唱完要我们喝酒。她们的歌声婉转悠扬，真是表情达意的好方式。　　

    门前喜鹊叫，必有贵客到。进家的原来是远方的客人，客人进家莫要见了笑，水酒三杯表心意。　　

    歌歇酒到，我们都喝了三杯，算是过关。刚坐下，歌声又起。四个年纪大一定的布依歌者抬着酒杯，拿着酒壶又来了。难行来我们农户，唱首老歌欢迎你，倒杯水酒欢迎你。倒给你来你要喝，吃了双杯我心才落。她们一首首唱着，我这个不会喝酒的人也喝下去了。喝下去的是一杯杯情和意，喝下去的是一杯杯欢与乐。　　

    接着四个老姐姐端着酒，一起走来，要我喝，并说出有 “四”字的祝福语。我躲不过，最后只有要求她们推荐一个做代表，来和我喝，那样我就可以只喝一杯。最后她们推荐出来人叫罗应珍，是她们这里有名的歌者，她豪迈地走过来，对我说：“我和胡松华握过手，他还给我写过一首诗。”我接着说“那我要和你握握手，也沾点歌手的灵气！”说得我们都笑了。她告诉我，她的家祖上就是读书人家。现在的家人也有文化，儿子是水田乡医院院长，我们进寨看到的那个簸箕画墙上的画，就是他画的。她的老公会写字，她指着旁边的罗老师家两栋新房子楼上楼下的对联说，“这些对联，基本上都是我家老者者写的。”我惊叹地说，我还以为这么漂亮的字是买的，这样的字已经是书法艺术了。正说着，他的“老者者”来了，听到我的称赞，不好意思地笑笑说：“我们这里的人，好多的书法都不错，又不是只有我。”　　

    酒喝完了，我们一起唱起那首布依最有名的民歌“好花红”。“好花红呢，好花红呢，好花开在刺梨丛，那朵向阳，那朵红” 。四个老姐姐说，你要喜欢我们这里的歌，我们可以给你唱个三天三夜不歇脚，欢迎你随时来；你要看热闹，那你开年的“三月三”一定要来，你可以听到好多情歌，古歌，那时候有好多唱歌高手，我们不算什么，那时的歌者才是成千上万。那才歌的世界，歌的海洋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