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月12日,从雷山县大塘乡掌批村走来16位男女,身着奇特服装,手持斑驳的竹扁担和木柄破旧但刀刃锋利的镰刀,在众人面前,跳了一支没有乐器伴奏的舞。当红艳艳的土布条欢快飘荡时,全场已经屏住呼吸。舞停,掌声如雷。大家暗暗私语:“听说这是他们村子里整整50年没有跳过的舞。”
掌批村依山傍水,苗族人家世代聚居在这里。村落离县城至少有40公里的崎岖山路,村民与外界联系一向甚少,原汁原味的习俗文化,保留得非常完好。掌批村的人大多数姓白或姓张,融洽得好似一个大家族。白跃华从小在村里长大,自打懂事起就跟在爷爷屁股后面,无论上山砍柴还是下田插秧,每次出门前,他总要自告奋勇地为老人拿出挂在墙壁上的扁担。“因为我喜欢看爷爷和其他人跳扁担舞的样子。”白跃华说。
50年前,白跃华8岁。爷爷年轻力壮,不仅是家中的主劳力,也是村里有名的舞者。月落黄昏时,爷爷挂好心爱的扁担,点燃水烟,抱起幼小的白跃华,开始讲述那久远的、关于扁担舞的传说……
很多很多年以前,苗族祖先从江西向南迁徙,途经一处苗语称作“炯公荣”的地方时,山穷水尽,没有剩下一丁点吃的食物和穿的衣裙。他们索性留下来,摘取当地的芭蕉叶遮体,砍柴,打猎,忙得不亦乐乎。
野味被架在火堆上冒出诱人的香味,大伙静静围坐。其中一名男子忍受不住寂静的气氛,抓起脚边的扁担敲打起来。随着节奏越来越明快,男女老少不再沉默,纷纷挥动扁担和镰刀配合这美妙的天籁。年轻人敞开歌喉、迈开脚步,高兴地边唱边舞。
舞罢唱罢,队伍恢复了往日的昂扬斗志踏上征途。来到掌批村定居后,为纪念当初那场激动人心的舞事,他们继续跳扁担舞,并一代代言传身教,使这支古老的舞曲传承至今。
在无数次“咕噜--咕噜”的悠长咂烟声响中,白跃华头靠着爷爷的膝盖,在脑袋里绘着老人家絮絮叨叨过的场面:芭蕉叶、飞扬的裙带、熟悉的曲子……直到慢慢睡着。
又到清晨,白跃华揉着惺松的眼睛抬头看时,爷爷正要出发。他一骨碌跳起来,忙着拿扁担,紧紧跟随其后。露水还未完全被朝阳温暖,待去砍柴的村民都已渐渐集汇到通向山坳的路上。“开始吧!”爷爷向人群大吼一声,然后自顾敲响了扁担,上山的脚步变得轻盈。人们不约而同地附和,忘记了疲惫、忘记了苦累,一心要把深山装扮成歌舞的海洋。
白跃华视爷爷为舞的灵魂首领,直到长大到外面的世界闯荡,爷爷舞蹈的身姿都牢牢印在童年梦里。如今58岁的他也当了别人的爷爷,可是回到家,村民们告诉他,村里有50年没有再跳扁担舞了。年轻人认为这种舞没有铜鼓、芦笙伴奏,单调无味,不想学习。现在仅有3个70多岁的老人会跳完整的扁担舞了。
“穿着芭蕉叶,一早穿烂九层衣;吃着山野菜,一天吃光九座山;一个破碗也是锅,半边山崖也是家;只要你我夫妻恩爱,齐心协力,去织成了再穿,去种得了再吃……”扁担舞是白跃华曾经的梦想,遥远的扁担舞歌谣依然记得。他要把舞曲传承下去。
把掌批村最能歌善舞的男女集中,白跃华手把手教会他们记忆中的扁担舞。
在白跃华的努力下,50年后,记者有幸目睹了再次“出山”的原始扁担舞:8男8女组成一队。女子抹胸、片裙。竹扁担,镰刀,红土布。简简单单的衣服物事,瞬间把观众带到百年前的“炯公荣”。在那里,苗家人劳作了一天,都热闹舞起来了。男子大跨步,女子小碎步,所有的跳跃在“珰珰珰”的敲打中是那么迷人。
白跃华自信地对记者说,他们的扁担舞是真正的原生态文化,一旦展现出来,肯定能得到外人的追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