为了稀释城市的喧嚣与闹心,让心灵皈依自我的家园,我常常在工作的间隙或周末驾车返回老家———那个大山深处、林荫掩映、溪水环抱梦绕魂牵的乡村山凹。车疲惫地爬上山巅,再折足徐徐滑到谷底,然后溯流蜿蜒而上,就是翘首企盼的温馨的老家了。如今,因水电开发筑起了大坝,谷底正好成为库区湖泊的水尾,峡谷两岸刀削般夹着苍老阴森的岩石,岩面的皱折处生长着数株碗大的柏树,山谷上游的溪水咕噜噜从河滩石旮旯缝里滚荡而下汇入湖泊。除了几声鸟鸣和轻缓的溪流,就是无边无涯的清幽、宁静,浸满这个“之”字型延伸开去的山谷。
掐指算来,这一年里我回乡间老家已不知多少次了。然而,令我惊异和撼然的是,不管是晴天还是雨天,是炎热酷暑还是数九寒冬,无一例外,总是看到一位垂钓者坐在岩脚平缓的石墩面上。他年纪大约50来岁,头上戴着一顶竹条和棕叶编成的半新不旧的斗笠,穿着一身和岩石一样清玄的衣服,右手肌肉绽着青筋挑起沉重的竹枝削成的细长的鱼杆,石礅下的草坪上搁着一只乌黑油亮的木桶……每次车从他的身边倏然而过,他总是漫不经心、旁若无物地瞥了一眼,仿佛对这天外的来物不屑一顾,又迅速地盯着湖面,好象那里藏着人间解不开的密秘,他急于去破解。他整个儿身子一动不动,犹如焊在石头上一般,又好似一蹲雕像,被人们押着参与一场与天地相比谁更旷古、谁更沉静的赌注。
我常常被眼前的一幕震惊,意识掉进幽深的峡谷、沧桑的山岩、苍翠的松柏、温婉的溪涧、蓝茵的湖面……好一幅宁静、古朴、简约的风景!我更惊异于垂钓者柔软心灵的徜徉,孤独寂寞的身影、单调执着的追求、静如止水的思念、天长地久地守候,好一个高洁纯粹的垂钓者啊!